我只是單純地覺得,宗教也許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假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脈絡,必須去探求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那麼各個宗教所提供的單一解答無異於速食品:簡便、美味又價廉,卻不健康。它提供了方向,也提供了答案,甚至不需要提供選擇-有些人在懵懂未知就受洗成為神祕契約的下一任代行者,更有甚者成為其染指其他人的工具。我特別不喜歡某些宗教教義裡異教徒無法得永生的偏狹,如此則斷然否定了人類相互間的差異和自我追索的努力,有如薛西佛斯神話一般。假如每個人無所謂存在的意義,一切都是徒勞,一切都是虛妄,那也必須奠基在自己的思維之上,假使他經歷嚴格的自我辯證後證明一切徒勞,那麼這個辯證便是他存在的意義,而不應該是驟然接受外來的思想,便以一種瞎子摸象的方式詮釋世界。更何況,如果每個人都毋需回溯自己的脈絡探求本質,那麼有沒有宗教根本就無所謂,差別只是要不要選擇以一生的時間相信某一家謊言。
假如宗教是連鎖加盟店,那麼它們一定是資本主義下最大的受益者。因為人類或許在各種議題有不同的意見,科學或者實體經驗成為我們唯一能努力的方向和參照標準,也因此觸發工業革命及其後的科技發展,甚至改變了人類生活,其對立面則證明我們的無知。宗教家為了避免失去對人世的詮釋權(因為他們自己也是無知的),甚至阻撓科學的發展,例如宣稱「地球是圓的」是異端。最後所達到的均衡是,科學或文字語言無法詮釋的世界,不管是表象世界的一部,或是與表象對立的意志層面,就落入宗教家或哲學家手裡。
換句話說,人類的無知本質上從來沒有改變過。即便我們現在可以坐在螢幕前和遠在天涯的朋友交談、即便生命的複製已經不是不可能、即便人類壽命已經展延數十年,然而我們終究只在表象世界裡打轉,對於生命是什麼、生命的本質和意義是什麼、死亡又是什麼,我們不因自己的意志而生,又無法按自己的意志而死,這樣的討論卻從來沒有止歇。叔本華說只要死亡存在,哲學就會存在。然而經歷數千年的辯證思考,人類卻還在問相同的問題。一方面顯示所謂的科學其進步對於這方面助益甚微;另一方面,人類社會在思考的擺盪中漸趨收斂(或懶惰)。
遠古時代並沒有宗教,或許有某種程度的偶象或自然崇拜,但不見得比現在的宗教更能影響生活。千古一瞬,某些創造性的思考造成社會的斷裂改變,並且將這樣的思想利用和平或非和平的手段推展到全世界。但仔細想想,為什麼談哲學時一定要讀柏拉圖尼采黑格爾老莊,談宗教也只有釋迦牟尼耶穌穆罕默德?我們似乎是站在巨人的肩上了,但我們看得更遠了嗎?還是說我們看到的一直都停留在相同的焦段?因為害怕從巨人的肩上掉下來,所以寧可站在同一個地方瞭望?上求古文,是不是我們捨不得放掉那些佳作寫自己的詩?整個人類社會的思考收斂了,原因可能是這些既有的是正確的解答,所以大家同意相同的答案;但也可能是因為溝通方式(戰爭和媒體)使得我們同化了,或是領導者巧妙地使用社會壓力逼迫所有人選擇;也有可能是資本主義和科技讓所有價值都標準化,對任何差異都抱持不友善態度。人類只能在茫茫人海中一方面避免被整個社會遺棄所以同化,一方面卻又悲嘆失去標榜獨特性的能力。也就是說,既有思想存在的原因不見得是因為它是正確的,而可能是它出現的時間或行銷的手法是正確的。其結果就是,我們最好祈禱這些既有的思想都是對的,否則我們永遠走不出這迷宮。
附帶一提,如果那些答案都是對的,為什麼數千年來我們還在問相同的問題?
有些人將宗教和道德予以掛鈎。我反而覺得宗教只具有喚醒的作用而已,並非道德的制訂者。所有的宗教都崇尚類似的美德,諷刺的是他們各自卻以各自的教義包裝,利用的都是人心的良善,卻又標榜自己如何地不同,更不說道德無法具體定義,每個人心中的尺不一樣寬。更令人不解的是,某些宗教教庭總是充滿詭詐迂腐,某些總有神職人員性侵男童,某些總叫子民為了捍衛它去死,某些積攢金銀富可敵國。或許這些並非宗教本身的問題,而是其代言者在執行面走上歧路,但這是不是也代表著,那些經過傳誦渲染的宗教教義是不是也經過許多人有心的過濾修改而失去了原本模樣?那個佛,還是那個佛嗎?或者只是倩女幽魂裡的黑山老妖?信什麼教、信不信教、用什麼方式信教,到最後好像都沒有差異了,只不過是一場集體催眠的大型party,live現場遍佈世界各地。
我並非否定宗教的哲學性,而是與其全盤接受,不如與之對話。不把它們視為導師,而應該是友伴。大膽地建構自己的世界觀,重點在過程而非結果。這不見得是自我膨脹,而是在過度依賴前人軌跡下的自省,拿起皮尺重新小心翼翼地丈量我們和身處的這個世界的距離。
不可說,終究難以言說,與其外求,不如問卦自己心中的佛陀。
1 則留言:
所謂人 總會找尋一個互相依靠的地方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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