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晴雨・五・得失

日期：20070609
天氣：陰有陣雨
路線：新竹巿－竹東內灣－獅頭山－苗栗南庄－獅頭山
里程數：118km


一早打開窗戶是個幾日來少見沒雨的天氣，開心得歡呼起來。由於前一晚雨下得非常大，所以早早就回旅館休息，我對新竹的了解不多，今天的行程也不太有把握，除了市區稍微逛一下，打算前往竹東的內灣，之後再到苗栗的向天湖去。


城隍其實就是各地的陰司總管，所以台灣到處都可見城隍廟。新竹城隍廟固然廟口小吃很有名，但我這趟旅行確實也是百無禁忌，什麼廟都闖進去。先誠心向廟主人問候說明來意，就放寬心到處遊玩拍照。城隍廟與一般的廟宇差別在於它的教化意味很濃，一般廟宇固然勸人向善，但城隍廟卻是用接近恐嚇的方式叫大家乖乖守本份，比方說駭人的牛頭馬面和七爺八爺、牆上的壁畫也多半是地獄圖或與死亡有關的主題、廟裡的光線通常較為陰暗詭譎等，也就是這種奇幻詭異的神祕氛圍總是吸引著我前去。


離開的時候有幾位遊民向我乞討。在旅行途中如果行李沒法放在住宿的地方，我便會直接擱在機車的腳踏墊上。雖然偶爾會擔心，但因為裡面只有衣物和充電器之類的雜物，就算不見了也無關緊要，但我的行李一直都安然無恙，這一點我不得不稱讚台灣的治安和人民。老實說，世界上像這樣的地方可能不多見，我相信有出國旅行的人應該會有同感。


一路上雨時下時停，我的機車卻在出加油站時無法發動。按了好幾下起動器都沒反應，心下一陣著急，但轉念一想，省道上要找機車行並不難，大不了牽車走遠一些而已。試著用腳踩，踩了二下就發動了，我猜想是因為下雨造成短路，或許天氣好一些就會好了吧，於是沒修理繼續上路。在旅途中覺得反正用踩的也沒什麼大礙，但事後想起如果在山區故障那可真是叫天不靈，不禁冒起冷汗。這段旅程從今天到最後一天，機車都是用踩的發動的，事後修理的結果其實是電池老舊沒辦法蓄電的緣故。


很多人問起一個人旅行，又下大雨，萬一在山區車子拋錨怎麼辦？


「我上山都會帶一些巧克力。」


「機車又不能吃巧克力。」


「你嘛幫幫忙，巧克力是給人吃的啦。反正壞了就牽下山，早晚都會到的，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就在天氣陰晴不定、車子不知狀況如何、對行程也不太有信心的忐忑心情下，沿著省道來到內灣。在幾年前的員工旅遊就曾來過這裡，並不特別覺得有趣，說實話是想為新竹勉強找個景點只好再來一次。雖然是星期六，但或許是連日大雨的關係並沒有太多遊客，我在外圍胡亂兜了幾圈發現停車都是要收費的，見到一個「橫山文物館」前有片空地便騎了進去停下，誰知還沒熄火就有位小姐從裡頭衝出來，沒好氣地說，


「先生，你要停車嗎？」


「是。怎麼了？」


「我們這裡不是停車場，請你把車子牽走。」


「那……連進去文物館裡參觀一下也不行嗎？」


「你參觀完就請離開。」


其實我是有些尷尬的，連旁邊的小朋友都問他爸爸「那個人為什麼載著行李」，我不相信那小姐分辨不出來。好吧，既然人家不給方便，我就進去裡頭方便一下就走人。說是文物館，其實也就三兩件東西湊和著擺，有點言過其實。就在我騎車要離開的時候，卻見那小姐跟一個開車進來的人有說有笑，還導引他停車，諷刺之極。我冷冷地丟下一句，


「你不是說這不是停車場嗎？」


便離開。


這是我在旅途中少數幾次冒火，而且連內灣老街也沒進去就離開了。我原想為新竹找個景點，特地從新竹巿繞了一圈進山線（這也是為什麼我環島的天數比較多，因為總是山線和海線都跑，兩邊的景點都去看），但遇到這樣的事情實在一點興致都沒了，便直接沿山線往苗栗向天湖的方向前去。


不知不覺到了新竹和苗栗交界的獅頭山國家風景區，我繼續沿省道騎，經過一個遊客服務中心。原想說借個廁所裝個水就離開，結果裡頭的林小姐超級熱心，噓寒問暖地和我聊了起來，不但介紹獅頭山的景點、苗栗向天湖怎麼走、新竹和苗栗的特色，以及一些古蹟的建築意涵和歷史背景等，聽得我興致盎然，剛好外頭雨勢變大，我就在裡頭和她討論行程，也聊這次環島的旅行。她建議我直接下獅頭山往苗栗南庄去，先騎到向天湖玩，再繞回來南庄老街，


「你晚上落腳的地方找好了嗎？」


「沒耶。」


「你介不介意住寺廟？」


「不會啊。」


「那我建議你晚上就從南庄老街再繞回來獅頭山，距離不遠，住到我們山上的勸化堂。」


由於完全沒有計劃，所以非常有彈性，我接受林小姐的建議並向她由衷道謝。「年輕真好，不過要小心，這幾天下大雨不好走，你可是第七個上來的旅客呢。」她叮嚀著，我則笑著說，「那不正是lucky seven嗎？」


向天湖是賽夏族矮靈祭的祭場，海拔雖不高僅四五百公尺，但因為地勢是盆地狀，雨季常會雲霧繚繞，更增添其神祕氣息。但今年並沒有舉辦矮靈季，所以廣場長滿雜草，遊客也不少，四處嬉笑著照相，我則是到原住民文物館的附設咖啡廳休息。雖然中餐時間已過，但還是點了個小火鍋套餐，想說一方面慰勞連日辛勞，一方面也算支持原住民自立，面對著湖水用餐還頗為悠哉。這幾天天氣惡劣，加上有時為了趁白天趕路，所以中餐多半沒吃，算起來今天是第一次安安心心地享受自在的辰光。


可惜的是中午過後不但沒下雷陣雨，反而出現久違的太陽，沒機會見識傳說中的美景。但隨緣所至，也就釋然了。


據林小姐所說，新竹三大老街：湖口重金打造、內灣名氣最響、大溪歷史最久，但都不如苗栗南庄來得有味道。我騎返南庄卻有點小失望（其實老街多半長一個樣），一來我對小吃沒有那麼著迷，二來說有味道，不如說是商業化的程度比較低而已，看不太出來有什麼特色。我見一個小朋友在路旁獨自玩耍，便一時興起請他幫我帶路，「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個郵局是台灣最古老的？」


只見那個小朋友樂呵呵地拉著我跑進一個小學，然後指著蹺蹺板。「你要我陪你玩嗎？」我發現他在說話方面有障礙，似乎有人要陪他玩他很開心。於是我也童心未泯地盪了好幾下蹺蹺板。他接著拉住我的手臂，衝出學校來到一座建築物前。我卻很狐疑地問，「這間看起來很新耶，就是那間最古老的郵局嗎？」他從我背後將我推向一個指示牌，示意要我讀上面的字，一看才知道原來還真是傳說中的自日據時代就有的郵局，整修後雖保留原型，看起來卻新得多了。他又拉著我跑到一個廟前，這時一位歐巴桑出現叫他回家，於是我和他照了幾張相片，他便笑嘻嘻地跟我揮手作別。


晚間回到獅頭山上的勸化堂，問明了香客大樓的方向辦理入住手續後，稍事休息。這裡的香客大樓房間還算舒適，二張單人床一晚八百元，晚餐六十元，早餐五十元，電視只有四台但整個來說相當乾淨整潔。在廟裡掛單的好處是出入的人比較單純，師父們也很客氣、見面就微笑打招呼，山上的風景也頗讓人怡然，實在是個很令人難忘的體驗。老媽本來就是初一十五吃素，所以我也很習慣吃素菜，齋堂的大姐還一直問我有沒吃飽，我則是唏哩呼嚕一點也不敢浪費吃個碗底朝天。由於吃完飯也才六點多，我便在廟裡廣場四下散心，傍晚涼風徐徐吹來，還真有點超然物外的感受。


和香客大樓的大姐聊了一會，便回房休息。由於手洗衣服以及雨衣都要晾乾，房裡可晾的地方不多，於是便四處亂掛（其實這幾天晚上我的房間都是如此），並用電風扇吹。然而今晚洗澡時才發現，我的大腿靠近內側的地方被跳蚤咬得亂七八糟，全都是小顆小顆的紅腫，看來應該是昨晚旅館惹的禍。身上只帶了曼秀雷敦只好厚厚地塗上一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覺得有些發癢。也就是這個經驗，讓我在接下來的旅途中再不敢隨便亂睡旅館。


感想一，行得正坐得直，問心無愧則踏進陰曹地府也毋需驚惶。


感想二，其實台灣的治安不算糟，不要被成天炒新聞的媒體給誤導了。好的治安似乎也奠基於人民的品性，台灣的人民基本上都謙和守禮、踏實認真，這樣的氛圍也才能營造出好的治安環境，這部份其實是所有人的功勞。


感想三，車子壞了還是修一下比較心安。


感想四，旅途會遇到友善的人，當然也有不友善的人。別人並沒有義務要幫助我、或是和善地對待我，如果真遇到這樣的人是我的福氣。


感想五，每天張開眼就是全新未知的旅程，這種感覺很棒。有時雖然會有困擾、不順利，但有時也有驚喜或難忘的回憶。不要太在意得失，就更能享受這趟旅程。


感想六，台灣的人，真的很可愛。我遇到的多半很有禮貌、樂意助人，而且可以感受到真誠的對待。


感想七，只要嘴巴甜一點，看到年紀大一點的女性就親切地叫大姐，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感想八，原來我真有佛緣吶，阿彌陀佛。


感想九，出外記得帶防蚊蟲咬藥膏，不只防山區蚊蟲叮咬，還要防旅館跳蚤。


感想十，內灣真的沒什麼。我覺得吹捧得過頭了。


感想十一，外出旅遊的人建議善用遊客服務中心，只要問題的方向夠清楚（比方說喜歡看什麼樣的東西，有多少時間等），都會有很好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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