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3日

伊底帕斯的悲泣:《百獄》。




入圍金穗獎學生作品類。


無疑地這是此次金穗獎我所看過的影片中最有共鳴的一部片。它所描述的是一個男子在意外死亡後,與自己內在的小男孩以及已往生的父親重逢、並且和解的一個故事。由於這部片安排在「裙子」之後,二者成為相當有意思的對比:一個是父權社會下男人相互間宿命性的誤解和被誤解,一個則是女性之間的絮絮私語;一個是用死亡和夢幻冷凝出詭譎的內省基調;一個則是用情愫和校園譜出青春的主旋律。




男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經歷幾次的分裂:小的時候被迫與母親分離(不要整天黏著媽媽,母愛沒有被滿足)、大一點被迫和自我的女性特質分離(壓抑感情的認知和表達),再大一點就是被迫成為父權主義社會下的競爭參賽者(被以功名、金錢和地位被衡量和定義成功)。因此我們這個世代的父親,承襲了自他們父輩而來的觀念,要剛強、要嚴肅,也要賣命工作。因為台灣當時經濟初發展尚未穩定,他們所面對的議題是生存、而非生命,因此他們總是扳著臉孔、總是指責打罵、總是忙於工作。在這樣子情況下長大的男孩,雖然很期望自己不要成為相同的父親,但往往最後因為受到長期父親的影響和暗示,很悲劇性地如同希臘寓言輪迴,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又在自己身上重演。


片子從一開始藉由死亡和父親重逢,並以沈默表示對父親的不信任和疏遠。回到舊家,替他開門的其實是他自己(以前的自己,或者說是內心的小男孩),衣服都是相同的格子杉但以顏色作為區分(已死的人都是藍黑色),重現以前和父親的互動。然而這次他成為父親的角色,基於兒時的不快經驗,他試圖修補並扭轉那樣冷淡的親子關係,卻只有強烈的無力感。也就在那個時刻才總算真正同理到自己的父親,想要卻又不知如何表達愛、許多寧可被誤解的無奈悲哀,以及得不到孩子認同的憂鬱。


劇中也帶到了戀母情結,藉由男孩擦口紅、以及後來在別的女人身上找母親的影子的方式表達。擦口紅是想體驗母親、想重現母親的舉動。而劇中刻意隱去母親長相似乎沒有必要,反而可以在顯示母親形象之後,藉由長大後的男孩調戲母親(而不是另一個女性)的行為來演繹這個禁忌的話題,如此不僅張力更強,也可省略文字說明。


這不就是伊底帕斯的重現嗎?那個殺死自己父親並娶了自己母親的悲劇宿命。


短短的23分鐘討論這樣深刻的議題,完整性又高,實在沒有理由不給它滿分。如果真要挑剔的話大概只有二個部份:


一個是文字說明的必要性。也許導演在考量觀眾的理解度擺了文字上去,比方說「日曆是十幾年前的日期」、「我總在別的女人身上找尋母親的身影」或「我和父親的對話總是這樣」,但其實影片中都有傳達,對我而言似乎有點畫蛇添足。況且有沒有必要把隱喻變成明喻,這就是藝術性和商業性中間的取捨了。


此外,最後一幕跟父親道歉似乎有點突兀。如同前述,這樣的親子關係是一種父權社會結構下的扭曲,並沒有所謂誰對誰錯的問題。因為沒有父親的陪伴,兒子不理父親,甚至誤解父親不愛他,這是兒子的錯?孩子在當下只能就當下的狀態去反應和認知,缺乏溝通或溝通無效並不是單方面的問題(更何況說不定父親真的不愛他)。與其判斷對錯,不如說是相互體驗了解後,進而能深度的尊重和互愛。假如能夠將兒子跟父親開口說對不起的畫面予以更動,比方說二個人對視之後,互相理解心意相通地微笑或者擁抱痛哭,無聲遠勝有聲,意境或許也更加悠遠。


相關連結:
金穗獎官網
《百獄》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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