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2日

夜魅・二・夢半。



我幽幽地在暗香中醒來。 



一縷光線從窗戶透進來,灑在牆上貼滿明信片的一隅,黑白相間的叉腰吉普賽婦女無奈的表情;拉開簾子將玻璃窗向內扳開,伸手將窗櫺上的幾枚枯葉掃落,「之」字形地游離旋轉墜落,空氣的弧線也顯得具體起來。不遠處白色沙岸的椰子樹葉緩慢地擺盪,搖啊搖地和著太平洋波浪的節拍;布農族腔的漢語在咕噥著,喚呀喚著喚出這一片藍。我倚著牆,昨夜沒喝完的咖啡氣味理所當然地乾涸,杯子外緣一絲咖啡漬凝結;米蘭昆德拉的書被扔在地板,書背上的字隱約地誘惑。


以為的不會正確,應該的不會再見。


他在門口遲疑了一陣,大踏步走進來。我們交換了一陣眼神,各自別過頭去。「早,」他顯得勉強,「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謝謝。」我立起身來。


他點了點頭,隨手心不在焉地在書櫃翻翻找找,「真不是普通亂。」


「會嗎,我覺得已經很整齊了。」


他不以為然地搖頭,抽出一本厚重的普通心理學,「你知道嗎?這本書我當初在大一的時候可是很認真地讀呢。那時候……」


…好嗎?」我忍不住發問,右手掩著臉的下半邊,不安在浮動。


「……那時候我可是拿了上下學期都超過90分的高分喔。你也知道,我們政大的那個教授可沒有那麼好混吶。」他翻了幾頁,啪地閤上之後試圖放回書櫃,但原本的縫隙因書本傾斜而變窄,他用左手撥開後用力塞了進去。「我妹知道你要來,所以走了。」


吉普賽婦女似笑非笑,空氣的重量不均勻地流動。椰葉和海浪的節奏比心跳慢上許多,抓不到韻律的我不知所措;漢語的音階不自然地轉換,竟獨特地輕快動聽。沒喝完的咖啡和沒讀完的書,以一種進行式的狀態存在。


「她和她先生……」他的眼神依舊停留在書櫃上,雙手叉在口袋裡,彎腰似乎在尋找什麼,「她們出去旅行了。」


「那……那時候……」


「不要再問了。」他嘆了一口氣,再沒朝我這方向看來,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有臉來借住我們家。」


「可能只是想說再見吧。」我也嘆了一口氣。


「你這個任性自私的人!你總是想怎樣就怎樣,別人的感受怎麼辦?這個世界,就算沒了你還是什麼都不會改變的!」他忽地憤然雙手握拳,停在門口背對著我吼道,


「就算你死了,也沒人會為你流淚!」


吉普賽婦女逐漸失去耐性,空氣扭曲了光線。節拍和音韻在輕聲遠去,咖啡和書冷眼沈默。


「你只要記得,」他緊緊握拳的手逐漸鬆開,幾個深呼吸之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你只要記得,上次說愛你的,是誰。


熟悉的陌生,伴著陌生的熟悉;想念起遺忘,牽動著遺忘的想念。最適解原來是1/2,不偏不倚分毫不差地落在0與1之間。我試圖在憂傷中快樂,在剝離時完美。最終在無聲的沈睡溘然沈睡,同時在這醒來的夢境獨自醒來。


3 則留言:

泡泡 提到...

照片搭上文字~整個很有fu

泡泡 提到...

新春愉快

Simon 提到...

To 泡泡,

也祝你來年事事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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